遊走過馬來西亞（Malaysia）檳城（Penang）幾趟，特別喜歡在喬治市（George Town）蹓躂。住在喬治市內的酒店，每天出門到處散步，是件賞心樂事。喬治市這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舊城古蹟核心區，處處保留著獨特的建築文化與城市面貌。先撇除近年遊客專誠前來的打卡壁畫熱點，喬治市內還有很多古蹟建築與博物館值得細味。其中一座就是曾為霹靂州甲必丹1 、昔日僑領鄭景貴（Kapitan Chung Keng Kwee）的故居、現今變成著名景點的「檳城僑生博物館（Pinang Peranakans Mansion）」。
檳城僑生博物館是一座展示峇峇娘惹文化的僑領豪華傳統大宅。峇峇娘惹（Peranakan）是指華人與東南亞殖民地海峽（Straits Settlements）的原住民通婚後之混血後裔；當中又主要指聚居於檳城及馬六甲等地、早期的中國移民與馬來人後代，男的稱為「峇峇（Baba）」、女的叫做「娘惹（Nyonya）」。他們深受華人文化及馬來傳統影響，發展出獨特的「娘惹文化」，在飲食、服裝、器物、建築、語言等形成獨特的文化。
檳城位於馬來西亞西海岸，從前又稱為「檳榔嶼」，馬來文喚作Pulau Pinang。這個曾經長滿檳榔樹的美麗小島，早在中國明朝時期已出現在《鄭和航海圖》中。1786年，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船長弗朗西斯．萊特（Francis Light）成為檳榔嶼第一任總督，開始踏入殖民時期。由於需要更多人口開拓小島，萊特更特別鼓勵華人及印度人等移民。第二次鴉片戰爭（1856年-1860年）後，清朝政府簽訂了《北京條約》，其中一項條款是「容許外國商人招聘華人出洋工作」。其時不少來自福建、廣東等地的華人南下至馬來西亞謀生，部分更由體力勞工慢慢轉營做生意。
【甲必丹鄭景貴之發跡】
祖籍廣東增城的鄭景貴，父親先行到南洋工作，其後他和兄長到南洋尋父，三父子遂由小本生意開始經營。由於鄭景貴很有生意頭腦，以賺回來本錢投資霹靂州錫礦場，從此發跡，生活富裕起來。
鄭景貴為人慷慨，常出錢出力協助僑民，修路修廟宇等，備受僑胞愛戴，其後被英國殖民政府冊封為「霹靂州甲必丹」，兒子鄭大平亦為霹靂州最後一任甲必丹，父子在政商兩界都很有名望。鄭景貴晚年移居至檳城喬治市頤養天年，購下義興公司的辦公所，將其拆掉再建造一座超級豪華大宅，取名為「海記棧（Hai Kee Chan）」。猶記得當時聽導遊講解時，還提及到昔日來自廣東，客家，閩南移民的南洋公司社團與大宅相關的故事。
大宅在九十年代由鄭家後人轉手給一位文物收藏家，成為了檳城僑生博物館，又稱為「檳城峇峇娘惹大宅」。接手者醉心於峇峇娘惹文化，親自收集逾千件土生華人的古董和收藏品。鄭景貴雖然不是一位峇峇，但其大宅卻將早期移居馬來西亞的華僑華麗建築呈示出來，宅內亦成為展示檳城峇峇娘惹文化的博物館，是早期華人移民文化保留的重要見證，成為檳城一大看點。
【光宗耀祖的堂號牌匾】
進入大宅，第一眼就看到掛在門上「榮陽」牌匾。原來，歷史上不少名門望族大姓人家都有家族的「堂號」。堂號，是代表其姓氏。來源多是此姓氏先祖發祥祖地，又或以聲名顯赫的郡王所在地而起。「榮陽」，本字「滎陽 ，為鄭氏的發祥地，也是「鄭」姓的堂號。
鄭景貴晚年在檳城購下這裡重新建造這座豪華大宅，建於1893年，落成於1895年。大宅整體建築採用海峽折衷主義風格（Straits Eclectic Style），融合中式、馬來式及英式的格局。作為深具影響力的政商界僑領，大宅亦彰顯了當時馬來西亞華人富裕階層的財力與氣派。
海峽折衷主義風格是由「折衷主義風格（Eclecticism）」衍生而來的獨特地域分支。大宅在建築設計時，並沒遵從特定風格，反而按喜好自由組合各種建築設計模式。折衷主義風格於19世紀歐洲殖民地特別流行，人們從殖民國引入多樣的異國風情，搜羅外國建築材料，揉合本土的奢華格局和傳統文化，成就搶眼而惹人艷羡的建築。海峽折衷主義風格則是融合中國傳統、馬來文化及歐洲殖民的格調。建築上，兩層高大宅之欄杆和樓梯扶手採用來自蘇格蘭格拉斯哥鑄鐵，勾鑄上華麗的花飾。中庭天井是華僑大家庭聚會的地點，牆上掛上家族各種合照或旅遊照片，燈飾都充滿歐洲風情。及後華人與馬來人的後代峇峇娘惹的大宅，帶有同樣格局。
傳統華人篤信風水，建造大宅時會加入風水元素。面向大門的廳堂放置屏風門，以阻止外面的邪靈鬼怪進入大宅；同時，華人家庭觀念保守，當有訪客拜訪時，會先招呼坐在近大門的廳堂，屏風門能阻隔客人將大宅與家人一覽無遺的視線。仔細欣賞精巧雕鑄的中式木造屏風門，髹上金漆、金碧輝煌，每扇都不盡相同，展現出工匠的巧手與華麗大宅的氣派。
【漂亮南洋花磚與歐風擺設】
居於檳城從事商貿的華人及峇峇娘惹，都擁有不俗的財力。他們常有機會與外國人進行商貿往來，又會把孩子放洋留學，從而接觸各種外來產物，如留聲機、巨型音樂盒、玻璃器皿、精致雕刻工藝等。在檳城僑生博物館內都能夠看到這些流行於昔日華商和峇峇娘惹家中的物品。
大宅內吸引我，是地板上漂亮的花瓷磚。這些花地磚可謂是昔日華人下南洋打拼的往事見證。這些花磚於19世紀由西南歐傳入南洋，漂亮的色彩和幾何花紋的拼湊出特有的美學。花瓷磚除了好看，也有隔熱的效果，在炎熱的檳城，花瓷磚便大派用場。在家世顯赫的豪宅，花磚會鋪滿家居不同角落，不同圖案更可作為空間的區分。即使在尋常家姓居，亦常見花磚鋪都會在大門口前。
不少移居都南洋的華僑，賺到錢後會回鄉建大宅，姒光宗耀祖。他們會在家鄉建造富有西洋特式的豪宅，鋪上這些花磚，我曾到福建廈門、泉州、福州等地，亦可看到這些富有華僑大宅漂亮花磚地。
在僑生博物館大宅內的廳堂可看到充滿歐洲特色的彩繪玻璃窗。二樓的睡房既有中式華麗格局，又有西式臥室設計，房內甚至放了一座百年的大型音樂盒及收音機。娘惹的房間的桌上還有花露水及胭脂水粉等，進去參觀時細心留意，逾千件古董每件都在訴說昔日華人和峇峇娘惹的文化故事。
檳城僑生博物館內放了大量的生活文物，二樓更特設展覽室，將收藏得來的峇峇娘惹生活用品及擺設放在玻璃櫃中展現人前，如來自意大利的漂亮玻璃用具、漂亮歐洲人工製作的掐絲首飾等，精巧細緻，館內還有峇峇娘惹服飾等等。
說到娘惹工藝，娘惹們平時深閨在家，閒時會製作繡花鞋或珠繡鞋。珠繡更是昔日娘惹婦女出嫁前的必修之課，由奶奶或媽媽傳授手藝，在這裡也可看到精巧的布繡和珠繡古董工藝品。峇峇娘惹們會在家打麻將或紙牌消閒，在樓下的展示廳，可看到昔日流行的紙牌。保留華人傳統，又注重外國的見聞與品味，生活閒逸優雅，就是富裕華人和峇峇娘惹們昔日的生活面貌。
「蝠到福到」
「慎之家塾」是鄭氏的家祠，建於1899年，是到檳城僑生博物館能一拼同遊之地。祠堂建築設計遵循傳統中國粵式祠堂風格，用上高級旳花崗岩和青磚，華麗而莊重。牆身與廊柱有大量精緻的雕塑，把中國傳統各種吉祥物放在柱上。
參觀當日，最令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牆上和屋頂的自來蝙蝠。最初我們以為是其中一些特別雕刻，後來才知原來是真蝙螎。那時的導覽員說，祠堂本身打理得十分光潔，這是都是偶然而來的蝙蝠。在中國人眼中，蝙蝠來訪象徵「福到」，所以人們也不介意蝙蝠暫時在此停留，並相信蝙蝠們都會為鄭氏後人帶來福氣。
檳城僑生博物館（Pinang Peranakans Mansion）
地址：29, Church St, Georgetown, 10200 George Town, Penang, Malaysia
電話：+60(04)264-2929
開放時間：09:30~17:00
＊根據官方網站，檳城僑生博物館內不能拍照及攝錄。這篇文章的所有照片是在旅遊局與有關方面安排下進行採訪並拍攝，敬請留意。
關於作者：遊走過馬來西亞半島及東馬多個州及直轄區，數度遊訪檳城。喜歡探索馬來西亞的多元文化、歷史和美食。除了喜歡文化歷史深厚的喬治城，亦對檳城美食印象猶深，曾跟當地人學做福建蝦麵及檳城娘惹菜式。
鳴謝：馬來西亞旅遊促進局（香港分局）、Penang Global Tourism
- 甲必丹制度（Kapitan System）是15世紀西方殖民統治東南亞時實行的管理制度，被任命的僑領稱為甲必丹（Kapit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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